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宋巩方才听得凶手右手断指,更加确定杀害禹秋兰的就是虫达,他到临安后向乔行简询问案情时,得知虫达的尸骨在净慈报恩寺后山被发现,其人早已死去,可他心中仍不可避免地翻涌起对虫达的深深恨意。然而宋慈突然说吴大六才是杀害禹秋兰的凶手,他不禁一呆,诧异地看向吴大六。
“小人……”吴大六忙摇头道,“小人没有杀人……”
“还敢说没有?”宋慈道,“那为何银簪子会在你的手上?”
“小人从床底下爬出时,本想赶紧逃走的,可见那银簪子值些钱,又见了那平安符上的玉扣,一时鬼迷心窍,便把这两样东西顺走了。小人只是贪财,没有杀人……”
“那我问你,凶手行凶之时,你只听到我娘亲的呜呜声,是也不是?”
“是……”
“你可记清楚了,我娘亲没有叫喊过?”
吴大六道:“记……记清楚了,没有叫喊过……”
吴大六不知宋慈为何会突然问起此事,但他确定自己没有记错,倘若当时禹秋兰有叫喊出声,只怕房外早有伙计听见,冲进房中来了。
“我最初也以为你是见财起意,目睹行凶之后,顺走了银簪子和玉扣。可你刚才所讲之事,分明告诉我,你才是凶手!”宋慈道,“我方才提到过,我娘亲身上共有四处伤口,一处位于右腹,是短刀捅刺所致,另外三处在左臂、左肩和颈部,都位于身体左侧,是银簪子扎刺所致。我娘亲从始至终只能呜呜作声,那就是说,凶手从冲出衣橱的那一刻,便已将我娘亲的嘴捂住,并且一直捂到了最后,那在此期间,凶手只可能有一只手来抓握凶器行凶。然而我娘亲的身上,分明有两种凶器留下的伤口。凶手从衣橱到床前,一直是与我娘亲正面相对,那么右腹部的刀伤,便是凶手左手持刀捅入,身子左侧的扎刺伤,则是右手持银簪子扎入。你说了凶手只有一人,那他哪里多出来的第三只手,用来捂住我娘亲的嘴?”
吴大六目光躲闪,道:“凶……凶手可以换手捂嘴,可以换……换凶器行凶……”
“凶手为何要换手?又为何要换凶器?”宋慈道,“是觉得一只手不顺手,非要改换另一只手?还是觉得一种凶器杀不死我娘亲,非要改换另一种凶器?他若是一下刺不死我娘亲,大不了拔出来再刺,再刺,再刺……你告诉我,他到底为何要换手?他换手捂嘴的瞬间,难道我娘亲就发不出叫喊声吗?”说到最后,他的声音几近嘶哑,却响彻整个大堂。
堂上一片死寂,人人屏气凝息。吴大六脸色发白,没再吱声。
“凶手根本没必要换凶器,也不可能换手捂嘴,他从始至终,只用了一种凶器行凶。”宋慈的声音稍有平缓,“凶手翻窗潜入行香子房,听得房门外有吴此仁和我娘亲的声音,却既不逃走,又不翻找财物,而是直接躲进了衣橱,事后还翻找出我爹的鞋子,蘸了血留下鞋印,可见凶手从一开始的图谋便是杀害我娘亲,并嫁祸给我爹。既然是有预谋而来,那凶手自然会提前备好凶器,根本用不着临时起意从我娘亲头上拔下银簪子行凶。由此可见,凶手是用短刀行凶,因其右手只有三根手指,所以是用五指俱全的左手持刀,这样与我娘亲正面相对时,短刀才会刺入她的右腹。我娘亲被压倒在床上,没有了挣扎之后,凶手以为我娘亲已死,拔出短刀,又从衣橱里翻找出我爹的鞋子,故意留下带血的鞋印,从床前延伸至窗边,意图嫁祸给我爹,然后逃离了行香子房。”
讲到这里,宋慈盯着吴大六,道:“然而我娘亲并没有死,或者说,她只是濒死,还没有断气。吴大六,我一再问你,是否记得清楚,是否有所遗漏,你已经清楚明白地回答过我。你说凶手是只身一人,那凶手逃走之后,房中除了我娘亲,便只剩下了你一人,作为凶器的银簪子最后也是你拿走的,那么用银簪子杀害我娘亲的,不可能再有别人,只可能是你!”
吴大六低埋着头,听着宋慈所说,脑海里记忆翻涌,不断地出现当年凶手离开行香子房后的场景。当时从床底下爬出来后,惊魂未定的他向床上的禹秋兰看去,见禹秋兰腹部裙衫被鲜血染红了一大片。就是这一眼,让他看见禹秋兰的腰间系着一个小巧的荷包,荷包里露出了半截碧绿之物,像是某种玉饰。他明明知道房中只有自己,但还是忍不住看了看周围,随后才伸出手去,将那碧绿之物从荷包里取了出来,见是一枚系着玉扣的平安符。那玉扣碧绿无瑕,一看便知晓其价值不菲,他不由得见财起意,心想自己潜入行香子房两次,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偷着,那岂不是白忙活了?反正又没人知道他偷盗,不拿白不拿,于是将玉扣平安符收入了怀中。他又见禹秋兰的头上插着一支银簪子,心想拿都拿了,干脆把值钱的东西都拿走,于是他够着身子,伸手将其拔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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